close

明湖居聽書完

自然就該來篇黃河結冰記 :)


====================================
                      課    文    開    始
====================================


  老殘洗完了臉,把行李鋪好,把房門鎖上,也出來步到河堤上。看
見那黃河從西南上下來,到此卻正是個灣子,過此便向正東去了。河面
不甚寬,兩岸相距不到二里。若以此刻河水而論,也不過百把丈寬的光
景,只是面前的冰,插的重重疊疊的,高出水面有七八寸厚。

  再望上游走了一二百步,只見那上流的冰,還一塊一塊的漫漫價來
,到此地,被前頭的攔住,走不動就站住了。那後來的冰趕上他,只擠
得嗤嗤價響。後冰被這溜水逼的緊了,就竄到前冰上頭去,前冰被壓,
就漸漸低下去了。看那河身不過百十丈寬,當中大溜約莫不過二三十丈
,兩邊俱是平水。這平水之上早已有冰結滿,冰面卻是平的,被吹來的
塵土蓋住,卻像沙灘一般。中間的一道大溜,卻仍然奔騰澎湃,有聲有
勢,將那走不過去的冰擠的兩邊亂竄。那兩邊平水上的冰,被當中亂冰
擠破了,往岸上跑,那冰能擠到岸上有五六尺遠。許多碎冰被擠的站起
來,像個小插屏似的。看了有點把鐘工夫,這一截子的冰又擠死不動了
。老殘復行往下游走去,過了原來的地方,再往下走。只見有兩隻船,
船上有十來個人,都拿著木杵打冰,望前打些時,又望後打。河的對岸
也有兩隻船,也是這麼打。看看天色漸漸昏了,打算回店。再看那堤上
柳樹,一棵一棵的影子都已照在地下,一絲一絲的搖動,原來月光已經
放出光亮來了。

  回到店裡,開了門,喊店小二來,點上了燈。吃過晚飯,又到堤上
閒步。這時北風已息,誰知道冷氣逼人,比那有風的時候還利害些。幸
得老殘早已換上申東造所贈的羊皮袍子,故不甚冷,還支撐得住。只見
那打冰船,還在那裡打。每個船上點了一個小燈籠,遠遠看去,彷彿一
面是「正堂」二字,一面是「齊河縣」三字,也就由他去了。抬起頭來
,看那南面的山,一條雪白,映著月光分外好看。一層一層的山嶺,卻
不大分辨得出,又有幾片白雲夾在裡面,所以看不出是雲是山。及至定
神看去,方才看出那是雲、那是山來。雖然雲也是白的,山也是白的,
雲也有亮光,山也有亮光,只因為月在雲上,雲在月下,所以雲的亮光
是從背面透過來的。那山卻不然,山上的亮光是由月光照到山上,被那
山上的雪反射過來,所以光是兩樣子的。然只就稍近的地方如此,那山
往東去,越望越遠,漸漸的天也是白的,山也是白的,雲也是白的,就
分辨不出甚麼來了。

  老殘對著雪月交輝的景致,想起謝靈運的詩,「明月照積雪,北風
勁且哀」兩句。若非經歷北方苦寒景象,那裡知道「北風勁且哀」的個
「哀」字下的好呢?這時月光照的滿地的亮,抬起頭來,天上的星一個
也看不見,只有北邊,北斗七星開陽搖光,像幾個淡白點子一樣,還看
得清楚。那北斗正斜倚在紫微垣的西邊上面,杓在上,魁在下。心裡想
道:「歲月如流,眼見斗杓又將東指了,人又要添一歲了。一年一年的
這樣瞎混下去,如何是個了局呢?」又想到《詩經》上說的「維北有斗
,不可以挹酒漿。」──「現在國家正當多事之秋,那王公大臣只是恐
怕擔處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弄的百事俱廢,將來又是怎樣個了局,
國是如此,丈夫何以家為!」想到此地,不覺滴下淚來,也就無心觀玩
景致,慢慢回店去了。一面走著,覺得臉上有樣物件附著似的,用手一
摸,原來兩邊著了兩條滴滑的冰。初起不懂什麼緣故,既而想起,自己
也就笑了。原來就是方才流的淚,天寒,立刻就凍住了,地下必定還有
幾多冰珠子呢。悶悶的回到店裡,也就睡了。

arrow
arrow
    全站熱搜

    iamlarle 發表在 痞客邦 留言(0) 人氣()